【All权】江东旧梦(八)
贵乱/白莲权/ooc
周泰看着孙权对镜将满头青丝绾起,唇边带笑,喜上眉梢。忠实的武者本不该留意主人的心事,却发现十八岁的少年眉眼间染上了旖旎媚态,就像……就像那些初承雨露的女子一般。
此时正值深秋入冬之际,侍女们为吴主奉上了新置的锦绣轻裘以供挑选,来日制作成衣。
少年挑挑拣拣,抱起玄貂裘披在周泰身上,笑道:“貂裘轻暖,玄色厚重,正衬幼平威严。”周泰知是少年心意,推辞无用,拜受。孙权为自己挑了匹云绫锦镶毛做披肩,再就是藕丝绒,花软缎之流。他容貌高贵美好,自是什么衣服都衬。
侍女见孙权挑得乏了,道:“主公,余下的料子是否照旧入库?”
少年背着身道:“余下的皆以大都督身量制衣,成了便送到他府上。将来寒暑皆是如此,不必问孤。”
侍女领命退出。
孙权慢慢转着绶带上的玉环,满眉满眼的嫣然笑意。
“幼平,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?”
“有的。”周泰答得斩钉截铁。
吕蒙忐忑不安地伫立着,等待主君的到来。自从他被年轻的吴主相中增兵,已过三月,寸功未立却被召见,大概不是个好兆头。
“子明。”
吕蒙闻声抬首,见那日惊鸿一面的少年望着自己笑意盈盈,忙道:“末将听凭主公吩咐。”
“孤叫你来倒也不为别的,只是听说子明英勇善武,却不喜诗书。我东吴将领文韬武略,缺一不可,子明须得补上短板才是。”
吕蒙如芒在背,他岂是不喜诗书,根本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。他家境贫寒,朝不保夕,曾为了一口饭食与狗打斗,哪有什么闲钱读书。
“子明读过些什么书?说与孤听听,孤与你切磋切磋,也可增长些见识体会。”吕蒙的双眼紧紧追随主公因走动而拖曳的下摆,此时一惊,竟不顾礼数抬头盯着美貌的君主。
吕蒙扑通一声跪下:“末将该死!末将家中贫穷,未曾读过书,有负主公天高地厚之恩。”
孙权碧绿的眼眸停止了闪动,似是有些惊到了。当日他在阅兵时,从万人中间挑选吕蒙为将,仅仅因为他眸子漆漆,笑容可爱。他还真没有查探这吕蒙才学如何,是否能担大任,实在是失了策。
“子明可识得字?写几个字我看。”孙权做了让步。
吕蒙双颊宛如发了烧似的:“末将,末将只会写自己的名字。”
“无妨,写与我看。”
吕蒙无奈,取了笔来,提笔歪歪扭扭在纸上写“吕蒙”二字。
“子明,并非如此。”孙权也提起笔来,“你看,运笔要虚而宽,走字要平而正。”为了让吕蒙看清,一画一钩都写得十分舒缓。
吕蒙复提笔,比着孙权的姿势写字。他惯于舞刀弄枪,这灵巧的小东西却令他不知该怎么侍弄。孙权已写了数个“吕蒙”,吕蒙还搞不定手中的细小之物,急得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“着急了?”年轻的君主见他手忙脚乱,甚觉有趣,歪着头笑着看他。吕蒙也笑了,道:“是末将愚鲁。”
“别胡说。世上哪有什么聪明人笨人,只是子明学得迟些罢了。”孙权放下笔,握住吕蒙的手指引他写起字来。
葱白素净的手指包裹住有些粗糙的大手,提笔一写,清雅俊秀的二字便跃然纸上。只是吕蒙在意的已不仅仅是字了。
容貌俊俏的君主站在他身旁,与他十指连心,不禁令血气正盛的男儿心动神摇。孙权的身体似乎弥漫着淡淡的幽香,仿佛雨后茉莉花初绽的第一缕香气,衣裳上露出的一截颈子纤细白皙,轻薄灵巧,使吕蒙肖想往下的胸脯总该丰润些吧。
“子明,子明?”孙权见吕蒙仿佛丢了魂似的,便轻轻唤他。
吕蒙倏地一惊,发觉自己正直勾勾盯着君王,慌忙跪下叩首:“吕蒙冒犯天颜,罪该万死。”
“你倒是个膝盖停不住的。”孙权又笑起来,碧色的眼波飘飘摇摇,几乎使吕蒙溺死在这春水中。“子明为我江东将士,即是孤的骨肉兄弟,何须执拗于这些虚礼。”
孙权扶了吕蒙起来,掩嘴一笑道:“今日与孤练字之事,子明可得为孤守口如瓶,莫让他人知晓。若是群臣责孤识人不明,孤要你一力承担。”
“末将明白。”吕蒙定了定神,想着这般可爱美丽,温良贤明的主公,便是为他死了也甘心。
“伯言,先前你说有要事需单独禀告,现在殿内唯有你我二人,请你畅所欲言吧。”孙权一身白衣,长衫玉立,望着阶下之人。
那人清瘦隽永,眉目俊美,是个书生模样。只是仔细一看,便能发现他眼中似有星星之火,胸中暗藏不平之意。
“主公,此事极密,不可走漏一点风声。”
“谨慎些好。你上前来。”
陆逊得了令,步上台阶,行至孙权身侧,附耳低言。
“主公早该死了。”
随即从袖中拔出匕首,刺向君王。说时迟那时快,一阵疾风袭来,握着利刃的手腕被牢牢钳制在背后。
“幼平!”原来周泰对陆逊并不放心,尽管孙权说了单独召见,他却并未依从,而是暗中藏在帘幕背后。
“幼平可有受伤?”
“我没事。”
“若非幼平,孤怕是已赴黄泉了。劳烦幼平吩咐下去,将来陆逊再见孤时,必先去其兵刃,以策万全。”
“主公不处置刺客?”周泰难掩惊讶之色。
“孤留他还有些用处。幼平,你快去包扎吧。”纤细的手指扶上男人刚劲有力的臂膀,因夺刃而刺破的麦色皮肤正慢慢渗出血来。
“周泰领命。”忠实的男人退下了。侍卫们想要将陆逊拖出去拷打,却被孙权阻拦。
“今日就当无事发生,谁也不准提起,都下去吧。”侍卫们惊讶极了,但是主公发话,只好遵从。
“伯言可有受伤?”孙权一边说着,一边抚上陆逊被周泰扭伤的手臂,“没有伤到筋骨,好好调养,几日便大好了。”
“滚开!”陆逊因伤了手臂行动不便,仅是别过身子避开他。“事到如今,还装什么仁义之君?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!”又嗤笑一声:“那个人的弟弟原来是这般模样,倒真是与众不同。”
陆逊与孙策的恩怨孙权是知晓的。当日孙策围攻庐江城,庐江守将陆康即是陆逊之祖父。陆康誓死不降,被孙策围攻三年,陆家人以泥丸为食,青壮皆饿死,只剩些妇人稚子得以存活。最终陆康也城破身死,自刎殉国。
陆逊便是幸存孩童中的一个。他目睹亲族长辈被饥饿慢慢折磨至死,小小的心埋下了仇恨的种子。时至今日,他的心已被憎恨的藤蔓紧紧缠绕,不得解脱。
“你干什么?”
年轻的吴主双膝跪下,朝半空中叩了一首。
“此事原是哥哥的不对,孤愿向陆家先人赔罪。孤欲要以死谢罪,只是天下未定,江东未稳,孤身负百姓安家乐业之责,尚不能死。除此事外,孤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,聊表心意。”说着从腰上解下一块温热的宝玉来,系在陆逊腰间。“这玉是孤的贴身之物,伯言以此为证,孤绝不食言。”
“要求?你可以让枉死之人复生吗?”陆逊怒发冲冠,双目欲眦,拂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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